【原创】 关于经验论的两个所谓教条

chz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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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言:本文节选自《一种新经验论的框架:从回应对于经验论的批判开始》演讲。本文主要分析和回应蒯因对于经验论的两个教条的批判,指出他的批判的有效范围只是在于某个时期的卡尔纳普而已,然而这篇论文的标题和结论却连跳三级地得出对于经验论的夸大批判。总体来说,蒯因对于经验论的批判根本不能成立,蒯因因此对于传统哲学的批判也不能成立,自然化认识论的转向也是十分可疑。
早期分析哲学是经验论范式,维特根斯坦注重生活形式的基础性,罗素强调亲知知识的直接性,石里克、卡尔纳普和艾耶尔等学者的维也纳学派提出逻辑经验论。他们都强调经验的基础性与重要性。
  蒯因等学者对于经验论进行各种批判,蒯因在“经验论的两个教条”[9],戴维森在“论概念图式这一观念”[10],塞拉斯在《经验论和心灵哲学》的“所与神话” [11],麦克道威尔在《心灵与世界》的概念实在论[12],对于经验论提出了各种质疑。
从蒯因以来,分析哲学的范式悄悄地从经验论转向了自然主义。经过蒯因等人对于经验论的批判,经验论渐渐势微,自然主义渐渐盛行,成为分析哲学的新范式。
这种自然主义的实质是渐渐从经验中抽离的概念主义。当概念框架取代自然本身的位置,概念主义就渐渐滑向于相对主义,于是进入所谓后分析哲学时代。然而蒯因等人对于经验论的批判都不能成立,所以由此产生的自然化认识论进路我们也不必接受。[13][14]
  蒯因对于经验论所谓第一个教条“分析与综合的区分”进行批评,他的论文针对的主要是这种分析性定义(卡尔纳普式):所谓分析命题或者是(1)恒真命题,或者(2)通过同义词替换可以成为恒真命题。蒯因不管(1)的分析性,重点是针对(2)的分析性。他认为(2)的分析性依赖于同义性,而同义性的定义,又往往导致循环定义的问题。
其实,经验论者可以大方地接受蒯因的观察,承认(2)不是分析命题而是综合命题,但是拒绝蒯因的结论,因为(1)的分析性依旧明确。这也就是说,给出分析命题的新定义:“分析命题就是恒真命题”。事实上,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已经给出分析性的这种定义:“逻辑命题是重言式。因此,逻辑命题没有说任何东西。(它们是分析命题。)”[15]
如上的处理方法,为什么卡尔纳普难以看到?因为卡尔纳普的成见是,数学命题,与逻辑命题一样,都是分析命题(注释1)。其实,数学家的工作与逻辑家的工作不同,他们并不只是进行分析与推理,更重要的是进行综合与创造,欧氏几何与非欧氏几何的公理都是综合与创造。当数学家在概念框架内进行推演,他们是在进行分析与推理。当数学家在给出定义、公理与概念框架的时候,他们是在综合与创造。综合命题涉及数学公理与数学定理,分析命题,即重言式,则涉及数学公理与数学定理之间的逻辑推演关系。所以,我们可以接受数学定理是综合命题。在这个意义上,维特根斯坦反复强调:“数学家不是发现者,而是发明者。”[16]
蒯因对于经验论所谓第二个教条“还原论”的批评,(卡尔纳普逻辑构造时期的)经验主义认为:每一陈述单独看来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经验的验证或否证的。在这种版本的经验主义里,卡尔纳普根据现象经验来构造基本概念,然后根据基本概念来构造定义一切概念。这样,每一概念都可以还原到现象经验。蒯因批评道:“我们关于外在世界的陈述不是个别地、而是仅仅作为一个整体来面对感觉经验的法庭的。”[17]
  虽然蒯因观察到概念框架内命题之间的关联性,但是他给出的整体论过于笼统。经验主义者可以承认概念框架内命题之间的关联性,但是相关联并不是整体概念框架,而只是概念框架中相关的推理链条。
  蒯因给出的整体论过于笼统了。根据他的整体论,当经验告诉我们概念框架有问题的时候,我们很难定位问题起源的位置,科学家难以提出更有解释力的概念框架,哲学家也难以提出更有深度的概念框架。
蒯因其实批评的是卡尔纳普在《世界的逻辑构造》时期的经验论,然而他的标题和前后的结论却指向几乎整个经验论(注释2)。后期,蒯因承认这篇论文标题有问题(注释3)。后期,蒯因事实上承认了这篇论文里整体论的过于笼统,提出了相对温和的整体论(注释4)。这种温和整体论,已经又回归到逻辑经验论的间接证实说(注释5)。所以,蒯因对于经验论的整体批评都不能成立。蒯因由此得出的自然化认识论进路也不能成立。
如果说弗雷格是前进得过头,那么蒯因是后退得过头。弗雷格尝试将逻辑的必然性推广到数学和科学思想的必然性,而蒯因则从科学知识的可修改性漫延到数学和逻辑的可修改性(注释6)。他们共同的成见是将逻辑数学与科学混合在一起进行论证,要么说逻辑数学与科学全是必然的,要么说逻辑数学与科学全是可修改的。其实,逻辑,数学与科学之所以为真的意义并不相同。我们可以分开逻辑,数学和科学来进行更细致的讨论。逻辑,特别是经典逻辑所刻划的,具有相当的客观性,比如我们不可能想象“如果A和B,那么A”这样的推理是错误的。数学,包括公理系统,呈现一种规则性的特征,只要具有融贯性,可以有欧氏几何也可以有非欧几何。科学,除了融贯性还需要具有经验可检验性的特征,理论需要通过直接或者间接的方式在经验中得到确认。
然而,蒯因的影响却还在继续。戴维森,塞拉斯和麦克道威尔等学者继续对于经验论整体进行各种批判,这些批判往往是基于某些混淆之上进行的错误论证。
  一方面,蒯因,戴维森和麦克道威尔等学者的论证过程是错误的。他们论证过程类似于反证法:如果承认经验论的某个原则,那么根据某种对于该原则的理解,就会遇到困难。因此,经验论的该原则不能成立。然而存在困难并不表示困难一定不能克服。所以,这种论证可以称为“基于困难的论证”,是一种错误的论证方法。即使是在科学的发展中,也是始终存在困难,然后是面对困难,提出新的更有解释力的科学理论。在认识论领域,困难也是始终存在的。根据数理逻辑定理,一个相容不完全的理论至少有两个实质不同的模型,就像我们即使如何画像,也不可能完全精确地刻划出唯一的现实人像。在那些画像上没有描述的地方,可以有实质不同的现实人像。
  其实,逻辑推理有其能力范围。矛盾可以告诉我们,在整个推理链条中,存在概念的自相矛盾。矛盾不可以告诉我们,经验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对于经验的概念化有问题。矛盾不可以告诉我们,这个经验命题是正确的或者是错误的。矛盾是概念的属性,我们却经常会将概念上的矛盾误解成经验上的矛盾。逻辑推理与概念分析,并不会推导出新的知识。生活世界的实践与归纳,才可以获得新的知识。
另一方面,他们所提出的问题都可以在经验论的框架内解决。维特根斯坦说:“不要想,而要看”。错误的论证往往是将两种不同的事物混为一谈,然后进行以偏概全式的错误推理。所以在哲学中,观察力是很重要的。
当经验论的原则渐渐从分析哲学淡出的时候,分析哲学的发展走向了一个可能是错误的方向。当分析哲学失去了生活世界的关联,失去了经验的基础,沉迷于现有的概念框架,也就在某种程度上放弃了发展的可能性。
值得注意的是,在庞大反对经验论的浪潮中,美国哲学家范?弗拉森(曾任美国科学哲学协会主席)在《科学的形象》中,依然提出了有影响力的建构经验论[18]。他认为:“科学活动是建构的,而不是发现:是建构符合现象的模型,而不是发现不可观察物的真理。”[19]他认为科学理论应该具有“经验适当性”:“如果理论关于世界上可观察物和事件的描述是真的——确切地说,如果理论“拯救现象”,那么理论在经验上就是适当的。精确一些地说就是,这样的理论至少有一种模型,使得所有实际现象都可以填充进去。”[20]很显然,范?弗拉森以一种有别于卡尔纳普《世界的逻辑构造》的方式重回经验论。
注释1:就像卡尔纳普说:“弗雷格的分析使我确信,数学知识从一般的意义上来说是分析的,它与逻辑知识基本上具有相同的性质。”(卡尔纳普著,陈晓山,涂敏译,《卡尔纳普思想自述》,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p17)。
注释2:逻辑经验论的中国传人洪谦在“关于逻辑经验主义的几个问题”中,回顾和评论了蒯因的批判。关于蒯因对于还原论的批评,洪谦认为蒯因只是针对卡尔纳普的某种版本的还原论,然而卡尔纳普后期还提出了其他版本的还原论。蒯因的批评,即使是只对于卡尔纳普来说,也是似乎有点无的放矢。(洪谦著,《论逻辑经验主义》,商务印书馆,1999年7月,93页)
注释3:在《语词和对象》中,蒯因承认《经验论的两个教条》标题有误导性,让人以为没有这两个教条就没有经验论(蒯因著,陈启伟, 朱锐, 张学广译,《语词和对象》,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83页的注解)。
注释4:在《真之追求》中,蒯因说:“在这种情况下,观察范畴的假对假设并不提供结论性的反驳。它所反驳的是蕴涵这个观察范畴所需要的句子的合取。为了消除这个合取,我们不必消除这个假设;相反,我们可以消除这个合取的其它某个句子。”(奎因著,王路译,《真之追求》,北京:三联书店,1999年,P12)
注释5:在《哲学和逻辑句法》(1935年)中,卡尔纳普说:“一个不能直接被证实的命题P,只能通过直接证实那从P演绎出来的命题以及其他已被证实的命题来证实。”(卡尔纳普著,傅季重译:《哲学和逻辑句法》,上海人民出版社,1962年,第2页)。
注释6:在《经验论的两个教条》中,他以非经典逻辑作为经典逻辑可以修改的证据。然而在他的后期著作《语词和对象》中,他又承认非经典逻辑与经典逻辑之间不具可比性。他说:“当有人采纳一种逻辑,其规律与我们现有的逻辑规律明显相反时,我们打算推测说:他只是给某些熟悉的旧词汇(‘并且’、‘或者’、‘并非’、‘所有的‘等)以新的意义”(蒯因著,陈启伟, 朱锐, 张学广译,《语词和对象》,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对应英文版59页)
参考文献:
[9] 蒯因著,经验论的两个教条,载《从逻辑的观点看》(江天骥,宋文淦,张家龙,陈启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
[10] 戴维森著,牟博译,论概念图式这一观念,载《逻辑与语言——分析哲学经典文选》(陈波,韩林合主编,东方出版社,2005年).
[11] 塞拉斯著,李绍猛、李国山译,经验论和心灵哲学,载《逻辑与语言——分析哲学经典文选》(陈波,韩林合主编,东方出版社,2005年).
[12] 麦克道威尔著,刘叶涛译,《心灵与世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5月.
[13] 庄朝晖,关于经验论的所谓教条,《中国分析哲学2011》,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8月
[14] 庄朝晖,关于塞拉斯的所与神话,知识论与认知科学研讨会,厦门大学哲学系,2012年11月11日.
[15] 维特根斯坦著, 涂纪亮主编,陈启伟译,《维特根斯坦全集》第1卷. 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6.1节。
[16] 维特根斯坦著, 涂纪亮主编,徐友渔,涂纪亮译,《维特根斯坦全集》第7卷. 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69页。
[17] 蒯因著,经验论的两个教条,载《从逻辑的观点看》(江天骥,宋文淦,张家龙,陈启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38页.
[18] 范?弗拉森著,郑祥福译,《科学的形象》,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5月。
[19] 范?弗拉森著,郑祥福译,《科学的形象》,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5月,6页。
[20] 范?弗拉森著,郑祥福译,《科学的形象》,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5月,16页。
附录
分析性简史:
分析性与综合性的区别首先来自于生活经验。关于分析性,比如在一个公理系统内证明一个定理,这种证明主要是使用演绎推理,不需要与经验有关。关于综合性,比如一个经验命题,比如“今天有雾霾”,它的证实显然与经验有关。所以,分析性与综合性的区别首先是一个事实。然而,如何对于分析性和综合性提出合理的定义,这又考查着学者们的表达能力。
休谟之叉(Hume's fork)关于观念间的关系与事实之间的区别,莱布尼茨关于理性的真理与事实的真理之间的区别。
康德关于分析的真理与综合的真理之间的区分。在一切判断中,从其中主词对谓词的关系来考虑:要么是谓词B属于主词A,是(隐蔽地)包含在A这个概念中的东西;要么是B完全外在于概念A,虽然它与概念A有连结。
弗雷格分析性:弗雷格认为康德给出的表达存在一些困难,给出了自己逻辑上更清楚的表达。
卡尔纳普延续了弗雷格的分析性定义,逻辑分析推广到数学分析,数学命题也是分析的,更进一步地,语言框架内的定理都是分析的。
维特根斯坦分析性:如果说康德的分析性定义得过窄,弗雷格和卡尔纳普的分析性又定义得过宽,那么维特根斯坦分析性定义得就比较适中。
这种(彻底)还原论的简史:
弗雷格《算术基础》:数学还原成逻辑的努力。
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图像论,将哲学还原成逻辑。原子事实,原子命题,复合命题。
罗素《我们关于外间世界的知识》:逻辑原子论,反对黑格尔整体主义。亲知和描述知识。
卡尔纳普《世界的逻辑构造》:感觉经验,基本概念,构造定义一切概念。
这种彻底还原论只是经验论的一种极端形式,像中期维特根斯坦其实就已经放弃了这种路线,接近于这样一种观点:理论描述和说明经验,理论的假设及其演绎在经验中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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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批判的有效范围只是在于某个时期的卡尔纳普而已,然而这篇论文的标题和结论却连跳三级地得出对于经验论的夸大批判”
基本同意前半句,但不知庄老师何以说成是对经验论的夸大批判呢?众所周知,蒯因继承了英国经验论传统(虽然这不是他惟一继承的学术传统),蒯因似乎没必要“各种”批判经验论吧(“蒯因等学者对于经验论进行各种批判,蒯因在“经验论的两个教条”[9],戴维森在“论概念图式这一观念”[10],塞拉斯在《经验论和心灵哲学》的“所与神话” [11],麦克道威尔在《心灵与世界》的概念实在论[12],对于经验论提出了各种质疑。”)
蒯因有一篇文章“Five Milestones of Empiricist”(in Theories and Thing,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1,pp67-72,可参照中译本,人大出版社,《蒯因著作集》卷6,p68-73。) ,他认为经验论发展史上存在五个里程碑,第三个就是所谓迪昂-蒯因论题,有他一份功劳,第四个方法论的一元论,以及第五个自然化认识论都可以说他有主要贡献,难不成这对他而言是意味着退步的五个“里程悲”么?
事实上,我认为,其实不难看出,蒯因是彻底的经验论者,他批判卡尔纳普,主要不是批判卡尔纳普的经验主义,反而是批判卡氏的第一哲学的努力。虽然卡尔纳普非常尊重科学,但他的理性重构可以算作一种第一哲学。相反,蒯因批判了分析与综合的教条后走向彻底的经验论,在他那里再没有先验哲学的地盘(任何知识都是可修正的,只要信念之网的其它部分愿意付出很大代价做出调整,不存在可为人类知识奠基的不可修正的先验基础)。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的二分法与意义证实论作为命题本身难以看作经验命题,但也不是逻辑或数学命题,甚至也不是同义反复所能概括的,这正是逻辑经验主义的一个尴尬之处,如果实在要说,也许只好说是我们的先验原则。这就难怪作为彻底经验论者的蒯因要起来反对这两个教条了。
您的有些观点我赞同,如“蒯因给出的整体论过于笼统了。根据他的整体论,当经验告诉我们概念框架有问题的时候,我们很难定位问题起源的位置,科学家难以提出更有解释力的概念框架,哲学家也难以提出更有深度的概念框架。”但总的来说,您批判蒯因对经验论的批判似乎正好犯了您本人反对的夸大批判。
略微在此提出一点意见,见笑各位方家了,请庄老师与各位坛友不吝指正。
 

chz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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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laowen兄的评论!以下是引用和回复。

“他的批判的有效范围只是在于某个时期的卡尔纳普而已,然而这篇论文的标题和结论却连跳三级地得出对于经验论的夸大批判”
基本同意前半句,但不知庄老师何以说成是对经验论的夸大批判呢?
众所周知,蒯因继承了英国经验论传统(虽然这不是他惟一继承的学术传统),蒯因似乎没必要“各种”批判经验论吧
回复:我们直接看原文就好了。
经验论的两个教条
奎因
现代经验论大部分是受两个教条制约的。其一是相信在分析的或以意义为根据而不依赖于事实的真理与综合的或以事实为根据的真理之间有根本的区别。另一个教条是还原论:相信每一个有意义的陈述都等值于某种以指称直接经验的名词为基础的逻辑构造。我将要论证:这两个教条都是没有根据的。正像我们将要见到的,抛弃它们的一个后果是模糊了思辨形而上学与自然科学之间的假定分界线。另一个后果就是转向实用主义。
……
但是,尽管有这一切先天的合理性,分析陈述和综合陈述之间的分界线却一直根本没有画出来。认为有这样一条界线可画,这是经验论者的一个非经验的教条,一个形而上学的信条。

尽管后期蒯因悄悄取消了他的很多观点,然而却没有人去质疑:当蒯因后撤了这么多观点之后,他的论证的有效性还剩下什么?

在关于分析性的分析中,维氏提出了一种适当的版本,卡尔纳普提出一种过分的版本,蒯因看到了卡尔纳普的过分之处,这是他的观察力,结论可以返回到维氏的定义。

在关于还原论的分析中,蒯因用一种夸大的整体论来批判一种夸大的还原论。后期又接近中期维氏的思想和卡尔纳普的间接证实说。这部分的作用基本为零。

蒯因有一篇文章“Five Milestones of Empiricist”(in Theories and Thing,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1,pp67-72,可参照中译本,人大出版社,《蒯因著作集》卷6,p68-73。) ,他认为经验论发展史上存在五个里程碑,第三个就是所谓迪昂-蒯因论题,有他一份功劳,第四个方法论的一元论,以及第五个自然化认识论都可以说他有主要贡献,难不成这对他而言是意味着退步的五个“里程悲”么?
回复:这是学者的一家之言,我们需要批判考察。一种兴盛的理论,经过一位学者的三个伟大贡献,然后就渐渐势微了。: )

事实上,我认为,其实不难看出,蒯因是彻底的经验论者,他批判卡尔纳普,主要不是批判卡尔纳普的经验主义,反而是批判卡氏的第一哲学的努力。虽然卡尔纳普非常尊重科学,但他的理性重构可以算作一种第一哲学。相反,蒯因批判了分析与综合的教条后走向彻底的经验论,在他那里再没有先验哲学的地盘(任何知识都是可修正的,只要信念之网的其它部分愿意付出很大代价做出调整,不存在可为人类知识奠基的不可修正的先验基础)。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的二分法与意义证实论作为命题本身难以看作经验命题,但也不是逻辑或数学命题,甚至也不是同义反复所能概括的,这正是逻辑经验主义的一个尴尬之处,如果实在要说,也许只好说是我们的先验原则。这就难怪作为彻底经验论者的蒯因要起来反对这两个教条了。
回复:卡尔纳普的逻辑经验论确实存在一些困难,然而面对困难,是应当选择什么方向,这就考验着每位学者的判断力。众所周知,蒯因走向了自然化认识论,这种认识论基本上取消了传统第一人称哲学。或许所谓彻底经验论,只是走向自然化认识论的一个中介而已。
关于所有知识都是可修证的,见正文注释6。关于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的定义,关于逻辑,数学和科学的各自特点,前期和中期维氏基本上已经解决。
 
由版主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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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问您一句,您认为自然化认识论与经验论是矛盾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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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问您一句,您认为自然化认识论与经验论是矛盾的么?
这取决于每个人的判断,有些人以为是进步,有些人以为是退步。
我当然以为主要是退步。

经验论作为一个大的概念,包含很多不同形式的具体理论。
自然化认识论声称要取消传统经验论,甚至要取消传统第一人称哲学。这当然是矛盾了。
自然化认识论之后,哲学学者的路越走越窄了。
 

lao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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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取决于每个人的判断,有些人以为是进步,有些人以为是退步。
我当然以为主要是退步。

经验论作为一个大的概念,包含很多不同形式的具体理论。
自然化认识论声称要取消传统经验论,甚至要取消传统第一人称哲学。这当然是矛盾了。
自然化认识论之后,哲学学者的路越走越窄了。
“自然化认识论之后,哲学学者的路越走越窄了”。这话我觉得基本也是实情,哲学与科学的分野日趋淡薄,但自然化认识论声称“要取消传统经验论”,即使如此,难道是要取消经验论吗?
我的理解,自然化认识论要取消的是以理性主义为代表的先验哲学,而不是经验论。至于“取消传统第一人称哲学”,的确有一些哲学家如晚期戈德曼(Alvin Goldman)、基切尔(Philip Kitcher)走向社会认识论,也有更极端的科学知识社会学派等的思想,但戈德曼本人也承认,认识论的核心是真信念的辨证(justification),即使作为知识论领域外在主义的主要代表,戈德曼本人的过程可靠论(process reliabilism),也还是要考虑知觉、记忆、内省等主体的心里状态,社会认识论强调社会辩论性实践的功效只是对此的进一步扩张而已。
虽然有人比如(普特南)指责蒯因的自然化认识论是精神自杀。但很明显,蒯因谋杀的是理性主义而不是经验论,普特南年代有一篇文章,“Why reason can't be naturalized”,指出作为传统核心理性与合理性并不能自然化。自然主义者如吉尔(Ronald N. Giere)只能用 effective goal-directed action 来取代合理性概念,这样做的后果明显是谋杀了以笛卡尔、康德为代表的理性主义传统而不识经验论传统。
我承认,以蒯因为代表的自然主义传统的确与以维特根斯坦代表的哲学传统有理论旨趣的差异很大,但这个不能否认经验仍在英美占有重要地位,只是其一定程度上被改变了形态而已。即使仅就维特根斯坦传统而言,哲学名家John McDwell、Rober Brandom等人仍然活跃在英美哲学一线。
 

chz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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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laowen兄的评论!

我们探讨的主要是这个话题:在何种意义上,蒯因批判了经验论。

首先,在哲学史上,经验论和理念论其实是相互交融的,比如康德哲学就是交融的典范,相对于笛卡尔哲学更经验,相对于休谟哲学更理念。更理念化的一个可能缺点是可能陷入教条和成见,更经验的一个可能缺点是可能陷入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我自己的研究是想在绝对与相对之间寻求一种平衡。普特南也是这样一种研究方向,但我是支持感觉材料理论的。

其次,经验论这个词是个大词。在不同的使用中,有不同的意义。在最严格的意义上,经验论可能是专指某种经验论。在最广泛的意义上,康德哲学也是典型的经验论,甚至我认为洛克之后的认识论都可以称为经验论。
在此意义上,当然可以说蒯因不是批判所有的经验论,毕竟他自己也自称为一种彻底经验论。

第三,在我们这个话题中,主要分析的是蒯因的那篇论文,在这篇论文的标题和结论中所指的经验论。我们这里说蒯因批判经验论,指的也是这个意义。不是说蒯因批判所有形式的经验论,而是说针对蒯因批判的那些经验论而言。比如“但是,尽管有这一切先天的合理性,分析陈述和综合陈述之间的分界线却一直根本没有画出来。认为有这样一条界线可画,这是经验论者的一个非经验的教条,一个形而上学的信条。”本文就是不同意他的这个判断,尽管分析陈述和综合陈述之间的分界线很多学者划得不尽理想,然而这并不能推出没有这样一条分界线。事实上,维氏已经解决此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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