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语种】 哲学翻译:少些才子气,多些老实话

偶然看到吴茗兄回“康德墓志”的帖子:
http://www.renven.net/forum/showthread.php?t=20818
——生出一些想法。觉得不只是“康德墓志”的问题,所以另开一个主题。

先抄要翻译的那句话:
Zwei Dinge erfüllen das Gemüt mit immer neuer und zunehmender Bewunderung und Ehrfurcht, je öfter und anhaltender sich das Nachdenken damit beschäftigt:
Der bestirnte Himmel über mir, und das moralische Gesetz in mir.
再看我们的翻译!

余光中先生的翻译是:
有二事焉,常在此心,敬而畏之,与日俱新:上则为星辰,内则为德法。
陈乐民先生认为“极妙”。

可这样的翻译是经不起推敲的,问题一大堆,挂一漏万的说:
(i) Zwei Dinge不是“二事”而是“二物”。(ii)“常在此心”这一层是莫须有。(iii)“敬而畏之”没把Bewunderung说出来。(iv)“与日俱新”的主语不清不楚——到底是“二物与日俱新”呢,还是“敬畏与日俱新”呢?再就是,(iv)“与日俱新”(还有“日新又新”)也是惹是生非的说法,想到“兄曰新,祖曰新,父曰新”的公案,我们用“与日俱新”(或者“日新又新”)对immer neuer时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罢?(v)说“星辰”是把Himmel给丢了——“星辰”是个集合概念,说白了就是“星星”!(vi)说“德法”也不明不白。这里,即使我们说“道德律令”也是不够的,Gesetz“定理”,“定律”那一层还是没说出来。

彭顺丰先生的翻译是:
有二事焉,恒然于心,敬而畏之,日念日甚:外者璀璨星穹,内者道德律令。
恕我直言,“恒然于心”,“日念日甚”什么的,都不怎么通。

我们不必反对用文言,《天演论》不是很好么(更值得称道的是严复用文言时的苦心孤诣:要使当权者重视!)?该反对的是用文言而不老实,或者说才子气。才子气不是坏事,拿去翻译诗歌挺好的,拿来翻译哲学就不好了。康德面对哲学问题时没有优哉游哉的心态,他是在跟问题决斗:不懂得这一点就不要翻译康德。

——那位说:别光说不练,你倒来试试阿!我有时想,若我试着翻译康德,会不会用引车卖浆者的语言呢?要是有那么一天,中国的引车卖浆者不用学认外国字,甚至不用学认中国字,也能听懂康德的话,中国的事儿就都好办了。唉,怕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罢。

以下是我的翻译:
有两样东西,我们对它们越是想得勤,想越久,它们就越是使我们性情中充满常新的,越来越多的赞叹和敬畏:我们头上挂着星星的天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定律。
 

yingjinstein

知名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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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译里夹杂点文言的确可以增加译文的文化含量,但也正如主贴指出的,得看语境。若牵涉到原著中极为关键的思想和论证,则以清楚显示原著之思路为第一要务。若牵涉到原作者的鸣谢前言等无关重要的文字,则不妨才子气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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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想对于翻译的理解是重要的。特别是哲学翻译。我们常听说哲学翻译是教哲学家说中国话,在这里我们强调的是让哲学家的愿意能够最好地传达。但是,在解释学处境下我们不得不放弃“原意”的寻求。伽达默尔在批评施莱尔马赫等人一般解释学时已经指出没有原意,任何解释都有解释者的理解参与。在哲学翻译中更是如此。当然,伽达默尔还会指出,尽管没有原意,但有合理的解释。所以对于一味强调哲学家本来文本的不可转度,我想没有意义,一旦翻译,解释就已展开。
但是,在对翻译的理解还应换上另一个角度。我们在教哲学家说中国话的时候同时也在对汉语进行塑形。汉语在我们手上正在被我们所翻译的哲学浸润。或许这是更重要的。
臆讲居多,请批评。
 

Nirvana

普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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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对老先生不必太苛刻吧,不过这个翻译实在是.....
 

离舟子

活跃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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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翻译特点吧,一个领域有一个领域的风格吧。在翻译尽量准确和简练清楚的前提下,有自己的发挥,发挥的好也无可厚非吧。
 

任秋阳

初级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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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哲学的推广角度来说,楼主的翻译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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