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海明威的男人哲学

hans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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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尚强力意志的德国哲学家尼采自杀的前一年,海明威出生于美国一个酷爱冒险的医生家庭。这个生死巧合似乎不是偶然的,因为六十二年后,用毕生精力践行勇气教条的海明威把一支双膛枪对着前额扣动扳机,同他的精神前辈尼采一样自杀了。
六尺身高,胸毛丛生,咧着嘴大笑,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提着长筒猎枪,身旁躺着一只狮子之类的大猎物,这就是自称“猛男”的海明威留给世界文学史的硬汉形象:战士、渔夫、猎人、斗牛士等孔武有力的男子汉,也就成了他文学创作的常用主人翁。而《老人与海》中的老头儿桑地亚哥则是最能体现海明威男人哲学中“硬汉子”的角色。这部不到六万字的短篇在《生活》杂志刊出后,它让该期刊的发行量在四十八小时内超过五百万本;让它当时五分之一的美国人感动得当街痛哭流涕;当然,它也让海明威获得普利策奖——第二年,他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据说也是它帮了大忙。
在老头儿身上,凸现出一种强烈的征服感,而这种感觉正是开拓中的美国人渴望以求的。在海明威的意识世界里,真正的男人的勇气是通过伤疤来证明的。能使人类伤痕累累的是那些高大威猛的野兽,因而男人本色总是在猎捕犀牛、雄狮、大象和鲸鱼等雄美的动物时得以展示。老头儿在无边的大海里同一条大鱼僵持着,他那本已豁沟纵横的老手被钓丝割出血来,他就把右手放进大海的盐水里,盯着随波飘逝的殷红的鲜血,老头儿嘴里却说着:“痛苦在一个男子汉不算一回事。”两天两夜,他终于制服了这条一千五百多磅重、十八英尺长的巨大马林鱼。老头儿还回忆同一个力大无朋的黑人码头脚夫扳手腕,比赛非常残酷,两人的指甲里都流出血来,经过一天一夜,还是这只右手,把黑人的手逼了下去,而且从此以后从没败过。
在老头儿拖着大鱼返家途中,鲨鱼攻击这条大鱼并把它吞食殆尽:因为来自征服感的骄傲,老头儿受到了惩罚。可以说,这又是海明威男人哲学里的一种罪恶感或被惩罚感。被惩罚感又滋生出另一种恐惧感或忧患意识,老头儿最终拖上岸的只是一具雪白的骷髅残骸,这就是这种恐惧感的艺术象征。在海明威最杰出的长篇小说《永别了,武器》(《战地春梦》)中有一个“避火蚂蚁”的比喻,更是让人感味到这种深沉的忧患意识: 木头开始燃烧时,里面的蚂蚁蜂拥而出,向着火的木头中央爬,接着急转身逃向未着火的木梢。木梢聚集了足够的蚂蚁时,有些就跌进大火中,个别勇敢者从火中逃脱,但被烧焦了身子……
这同时也是勇敢者的死亡游戏。生死瞬间,仅有一物可以大胆面对死亡,这就是人性的尊严。用正直的勇气维护人性的尊严,使死亡游戏成为美好生活的另一面,这就又形成了海明威男人哲学中的使命感。在其短篇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的开篇讲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在非洲主峰乞力马扎罗山巅发现一具冰冻的豹尸。这个横尸山巅的豹子指的其实是死也高贵的勇敢者,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对此作了一个极妙的注脚:“人生下来不为失败。人可以被摧毁,却不为所败。”当邻人围着老头儿失败的战利品——大鱼残骸啧叹不已时,《老人与海》的最后一句话说:“老头儿正在梦见狮子。”
——还是要继续去寻找更强烈更刺激的征服感。至此,征服感、罪恶感、恐惧感、使命感在老头儿的深层意识中形成一个人生大环,它圈定的是一片海明威式的男人哲学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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