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炎培之子黄万里辞世:中国再无水利专家敢反对三峡工程
【大纪元8月28日讯】今天下午3时05分,黄万里先生在他任教50年的
清华大学 校医院一间简朴的病房悄然离去——离开了这个他又爱又痛的世
界。
他爱它,是因为在他90年的生命里,他获得了常人难於企及的知识与
智慧,享受过真正的爱与被爱;他痛,是因为他满腔的热忱遭冷遇,一身
本事被闲置——而他苦难的祖国,他的正遭受专权、腐败与无知荼毒的祖
国,多麽需要他的奉献。
他不要名誉、不要地位、甚至不计较20多年的右派冤案,只要当政者
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自己的业务领域把意见发表出来——从五、六十年
代,他在流放改造的工地上等著;八十年代以後,在自己家中逼仄的书房
里等著。他一次次投书报刊,没人登载;那就给管事的写信,从学校到政
协到人大到国务院到监察部,直到总书记本人——没人理他……或者说,
只有一个当权的人物客气地回信致谢——可惜不是他的同胞:前美国总统
克林顿。
他到底要说什麽?敬爱的日理万机的领导该不该听他唠叨?
1935年,黄万里获得美国康乃尔大学水文科学硕士,1937年,获美国
伊利诺依大学工程博士(该校第七名、中国人中第一名该学位获得者),
并在田纳西工程实习,任TVA诺利斯坝工务员,比国民政府派员前往见习要
早10年。26岁学成回国後,他历任国民政府全国经委水利技正、水利工程
师、涪江航道工程处长、水利部视察工程师,甘肃省水利局长兼总工程师
;1949年,任东北水利总局顾问1953至今清华大学水利系教授。如今,全
国上下,从科学/工程两院院士、水利系统、黄河长江三门峡三峡建设委员
会大小干员,有哪一个能在学历资历上与黄万里一较高低,还不要说他作
为科学家的良心、作为公民的责任感。
他以自己数十年的研究观察,只想提醒当政者别再犯愚蠢的错误:国
家浪掷几百几千亿、百万生灵涂炭、大好山河糟蹋。
这不是危言耸听。他要说的,是万万不可在中国的命脉大河筑高坝。
这话他在1957年说, 对於“造床质为泥沙”的黄河,是万不可在三门峡筑
坝的——没有人听。不到两年,所有他予警的灾难(潼关淤积、西安水患
、移民灾难)一一兑现。今天他又说,以中国的自然地理和经济局面,“
根本不许可一个尊重科学民主的政府举办(在长江三峡筑高坝)祸国殃民
的工程”。这一回,他予警了蓄水後卵石淤塞重庆、四川水患、浩大的工
程开销和必将酿成祸患的移民安置。
在爱他、敬他、怜他的学生的推动下,在他去世前7天,抢著为他做了
九十大寿。在有系领导参加的会上,当然只能说一些北京场面上允许说的
话,但赢得最长时间掌声的,则是子女贺词中“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他只
说真话,不说假话;只会说真话,不会说假话。”——这究竟是一个科学
工作者最基本的做人准则,还是共产党治下的中国人最高境界?
戴晴:中国不亡,是无天理!——黄万里遭际再显当权者的“德行”
如果他肯钻营,黄万里的一生可能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他的父亲,前
人大副委员长(这是非共产党人士所能得到的最高位置)黄炎培。他不但
没有就势攀缘,1950年代只短短一段与共产党共事(39岁的他被委任为东
北水利总局顾问),就赶忙抽身退步回到学校。他以为大学课堂可以只做
学问,却不知当局要求知识人的,并不是他们独立的学识与见解。1957年
鸣放中一篇小说(《花丛小语》),把他推到“伟大领袖”钦定的深渊。
当年七月,人民日报为“右派恶毒攻击”专辟的一栏的题头“什麽话”,
就取自毛泽东对他小说的批语“这是什麽话?”。
这样大的政治压力,别人可能早找路子、求庇护,起码也缩起头躲躲
灾,他却在国务院“徵求专家意见”、但谁都知道要捧苏联方案、而且工
地施工其实已经开始的会上,独自坚持“不可上”、争辩七天。此後,在
他警告的“黄河潼关以上将大淤”已经出现,他做不到冷眼旁观,而是“
顶著右冠,在工地劳动的业余时间”,完成《论治理黄河方略》等论文。
他是清华最後获得改正的“右派”,时年已经届古稀。他没有任何要
求,只希望尽快投入工作:教书、著述,并有机会为筹备上马的三峡工程
贡献意见。他一心想的是中国的水资源,是河流、是土地和黎民,根本不
知他的见解是会妨碍人家升官与发财的。决策不让参加,教书总行吧?从
78年开始要求,20年过去,到了1998年大洪水,到了他已经89岁,才终於
获准给研究生授课。他换了一身白西装,打上红领结,庄重地走进教室。
他本可以在家安享天年,也可以随子孙在国外享福。他不顾当政者的
恨与嫌,一心只要工作。他的理由是:“我是公费留学生,百姓供养我学
知识,我还没能报答他们。”
在他时昏时醒极度疲乏的弥留期间,他的两名毕业於1958年的得意门
生,来病房探视。他们走後,黄万里向守侯在一旁的老妻要笔纸,写下以
下文字:
万里老朽手启 予 敏儿及沈英夫妇弟妹:
治江原是国家大事,“蓄”、“拦”、“疏”及“抗”四策中,各段
仍应以堤防“拦”为主。长江汉口段力求堤固,堤面临水面,宜打钢板钢
桩,背面宜石砌,以策万全。盼注意注意。
万里遗嘱 2001-8-8 手笔候存
这也是他留在世上最後的话,心头念念的,是长江水患对策。
与此相对照的,是三峡工程上最为党所倚重的专家 张光斗。去年春,
病中的张专家获得三峡工程副总管郭树言(总管为总理)亲切探视,过後
将他的谈话以“张光斗同志关於三峡工程建设谈话的记录”文件形式报副
总理、总理及全国人大委员长。
张专家也谈到长江防洪。他说的是:
“三峡的防洪库容问题可能你们知道了,没有那麽大。这个研究是清
华作的,钱副主席知道後,把长江水利委员会找来问,他们也承认了。这
也可以解决,无非把水位降到135米,影响几天航运。但这件事在社会上公
开是不行的。”
张光斗只有硕士学位,而今是中国科学、工程双院士。
没有人敢为黄万里正式出书。他的一本文集,是去世前夕,学生们自
费筹资排印的。
记得胡适有一句话总括当权者的“德行”:中国不亡,是无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