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 犀牛
散文诗并非不能打造古典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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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申明,”萨门“与”伐木工兮“二位先生的诗,比在下的涂鸦,诗味浓得多,技巧老练得多。因为喜爱二位的诗,所以情不自禁,欲罢不能,一吐为快。并非意欲表明在下高人一等,好为人师。言多必失自难免,但愿不至祸从口出。】
就像读“伐木工兮”先生的诗一样,觉得有味,就想嚼嚼舌。
诗当然得有诗味,但诗味往往只是诗的形式,而并非内容。何况调味的方式也并非只有一种,就像调味剂并非只有味精一样。
所谓诗味,就是把自己的所思所感以诗的而非别的方式说出来。方式不独特,固然算不上独特的诗。但方式并非所思所感本身,如果所思所感并不独特,不深刻,那诗的独特性也难免会大打折扣,因为一首真正独特的诗,其独特性,毕竟不能完全任其形式越俎代庖,一手遮天。
诗的内容,亦即所思所感的独特性、深刻性,即使不说是更主要的或决定性的,至少也应该与诗的形式平分秋色吧。
《犀牛》一诗共8小节32行,其中3、4、5三节共14行,7/16的篇幅,几占全诗行数的一半。那么在内容上,这三节即使不是主体,也应该说相当重要。
既然重要,那我们就来看看,它所表达的内容而非形式,是否很独特,很深刻。第3节,委婉地透露,爱这个世界是天真的,如果对这种爱期望太多。第4节,远不如上节精彩,无非是老生常谈——人生如戏,个体无奈。第5节,告诉人们,无论生活如何,我依然固我,或者积极点说,乐观坚定。这三节内在的主旨是,无论世态如何炎凉可笑,无论人生如何坎坷无奈,我们都坚守自我,坚定乐观。
这当然是很阳光的内心世界,但未必是很独特的所思所感。
至于深刻与否,权且不表。
这种阳光的基调,在第6节仍一如既往,于是说“我的独角没有敌意”、“在我坚硬的皮肤下/我的心是灰色的/我的血却是红色的”。就是第7节的“我要跟你握手/陌生人”,都还贯注着同样执着的乐观。连陌生人都要执意跟他握手,这不是对世界、对人生、对自我的一种令人感动的坚守吗?
可是,可是,意外从天而降!
既然历经风雨犹且反复许诺在阳光下握手,何必又要反悔,反悔,天翻地覆,乌云蔽日,抬出“因为跟你一样/我曾出生/又奔向死亡”作幌子呢?此时此刻,这幌子谈不上新颖,更不用说深刻——不过是海德格尔和萨特等一帮人过时的梦呓罢了。
第1、2节真是非凡!
“我坐在黑暗中等你/陌生人 ”我曾想象你的模样,想象你/怎样微笑,从屋子外面进来/让光明能照见/一个瞎子“
这两节足以,撑起一个王国,一个辉煌的永不衰落的诗之王国!
令人叹息的是,这个王国终究不过是海市蜃楼,昙花一现,因为她后面拖了太长的尾巴!这个王国不是彗星,她的尾巴不会发光。
在这两节,”陌生人“是微笑着的光,正适合在黑暗中等着。而正因为这种黑暗中的等待,”我“才是”一个瞎子“。但”我“是瞎子其实是个假象,真正瞎的是看见”我“是”一个瞎子“的人。”我“能在黑暗中等待着微笑之光,足以表明”我“是一个心灵放射着耀眼光芒的巨人。正因为心灵之光耀眼,才使人看不见其窗户——眼睛,而只能看见一个”瞎子“!
可是,令人扼腕的是,接下来,因为”我“的想象,”陌生人“被吞噬,被”我“吞噬,微笑之光完全被”我“这个”瞎子“谋杀!
难道诗人故意要营造这种审美的跌宕感和谋划诗意场的张力,以突出世界人生的无奈?如果仅仅为了纵横捭阖的审美感,固然值得这种惊险地、孤注一掷地跳跃。可是,如此倾家荡产式的、穷毕生之力式的一搏,对于”但却从未改变过/铁石心肠“、”我的独角没有敌意“、”在我坚硬的皮肤下/我的心是灰色的/我的血却是红色的“、”我要跟你握手/陌生人“等诗句反复暗示或强调的诗情诗意,又如何呢?这一跳跃,对于上述诗句——如果它们并非信手写来因而并非可有可无的话,如果说不是一种无谓的冒险,就是一种无所谓的冷漠!
因此,就诗的内容和意义而言,诗的首尾和躯干达到了一种无情的、自我毁灭式的断裂。不知是马失前蹄,还是刻意为之?
如果是刻意为之,那么,在大胆谋划诗意之多样开放性以图达到诗意场之张力最大化的同时,如何谨慎娴熟地避开诗意之内在断裂性的纠缠,似乎是首当其冲之计。”伐木工兮“先生为诗,似乎亦然。
另外,既然诗名”犀牛“,且再就此犀牛吹毛求ci一番。
全诗对犀牛这一形象及意象之本体的直接描绘,集中在第6节:”我的独角没有敌意,陌生人/亲爱的陌生人/我只是一只盲眼的犀牛/在我坚硬的皮肤下/我的心是灰色的/我的血却是红色的“
与作为诗的形象和意象之来源的本体亦即自然界的犀牛相比,诗中对犀牛的描绘,令人首先想到的,与其说是犀牛,不如说是一般的水牛。这是致命的!因为既然要直接描述形象和意象的本体,而这本体本来是自然界中现有的事物,就应该抓住它最具特色且最富象征力的特征,否则,就不如让它一直抽象的模糊着。
既然作为诗意本体或本源的”犀牛“,与自然界的犀牛之内在关联在诗人笔下是可有可无的,那把”犀牛“理解为”犀利的牛“,或许倒更契合诗的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