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语种】 《存在与时间》的一个误印及其导致的误译

feng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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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文全集版第二卷《存在与时间》第16页(边码12)第三段第二句:
Wenn wir daher den Titel Ontologie fur(u上有两点) das explizite theoretische Fragen nach dem Sein des Seienden vorbehalten,
此处 dem Sein des Seienden ,查以前的老版本印作 dem Sinn des Seienden 。海德格尔明显是要将“是学(Ontologie,存在论)”这一名称保留给对“是者之是(Sein, 存在者之存在)”的追问,而非对“是者之意义(Sinn, 存在者之意义)”的追问。因此老版本中当为印刷错误,全集本作了订正。

两个英译本和陈、王中译本,应当是根据旧译译出,未根据全集本改译此处。因此都以 Sinn 而非 Sein 来译此句:

1,陈王中译本(修订译本,2006)14页最后一段:
“因此,如果我们把存在论这个名称保留给对存在者的意义作明确的理论追问的话”

2,M&R译本(1962)32页第三段:
So if we should reserve the term "ontology" for that theoretical inquiry which is explicitly devoted to the meaing of entities,

3,Stambaugh译本(1996)10页第三段:
Thus if we reserve the term ontology for the explicit, theoretical question of the meaning of beings,

读书中发现,也不知道以前是否有人发过这个问题的贴子,贴出来跟朋友们讨论。
说明:1,手头的老版本似乎是由电子版转化而来,没有早期单行本的原本或扫描本。所说的老版本作 Sinn 及可能是印刷错误,不知确否?希望有书的朋友能够核实一下。2,此一问题是因对照陈、王中译本与最近拿到的一个新译本而发现的,具体可参见 http://philosophyol.com/bbs/viewthread.php?tid=27245&highlight=%B4%E6%D4%DA%D3%EB%CA%B1%BC%E4 。感谢新译者作出的努力与贡献。
 

nifeng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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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核对过全集版第2卷,果然如此。感谢发现者。
 

wxfwxf7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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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下手头2006年Max Niemeyer 出版的Sein und Zeit单行本第12页第3段,是dem Sein des Seienden,没有错。 看了下版权页,说这是第19版,是第15版(出版于1979年)的重印,而第15版依据全集版作过校订,补充了来自于海德格尔自用本的一些注释。
也查了下2008年由Talor Carmen作序的M&R译本,确实译成了the meaing of entities,但是2010年由Dennis J.Schmidt 修订并作序的Stambaugh译本(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2010年出版)第11页第3段中的翻译却是:Thus if we reserve the term ontology for the explicit, theoretical question of the being of beings,显然已经改过来了。据Dennis J.Schmidt序言中说,他充分依据最近15年来(即1996-2010年)有关Stambaugh这个译本的评论,对原译本作了修订。比如,原译本中有连字符“-”的Da-sein依据德语原文统一为Dasein,仅保留海德格尔原文确用Da-sein之处。
fengyu兄说可能是印刷错误,我想也是。因为在上述引文前,他还说过这段话:“任何存在论,如果它不曾首先充分澄清存在的意义(den Sinn von Sein)并把澄清存在的意义理解为自己的基本任务,那么无论它具有多么丰富多么紧凑的范畴体系,归根结底它仍然是盲目的,并背离了它最本己的意图。”(2006年中文版13页)。显然存在论是在追问存在的意义,而非存在者的意义。但想想也蛮奇怪,《存在与时间》最早发表于1927年,而全集版出版于1976年,前后历经50年14个版本,难道都没发现这个印刷问题?
 

feng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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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xfwxf7964兄的版本核对得真仔细,并结合上下文做了更详细的论证!
我手头的德文全集本和 Stambaugh 的译本(还是96年的那个),确实都加了不少海德格尔的边注。就我目前细读的几节来看,这些边注都很有用。陈王中译本再版时,若能加上就好了。
另外,贴中给出的链接提到的那个新的中译本,最近正在对照原文和英译看,觉得挺好的。希望能够早日出版。
 

wxfwxf7964

知名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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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fengyu兄的意见跟陈嘉映老师反馈了,陈老师今天回信说,他将在新版加以订正,并代向发帖人致谢。
 

fengyu

普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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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fengyu兄的意见跟陈嘉映老师反馈了,陈老师今天回信说,他将在新版加以订正,并代向发帖人致谢。
谢谢 wxfwxf7964兄。另外,陈老师06版的修订译本中未译出全集本所收录的海德格尔边注。不知新版中是否会加上?对照着看了一下边注,觉得挺有启发的,也可以看出海德格尔后来对《存在与时间》中的一些思想的发展。新版如有收录那就更完美了。呵呵!
 

GREAT-DATI

人文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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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严格说起来不应算误印。严谨地说,只能算是编者对词语歧义的一种消解。反言之,因为词语的歧义,原先讲法也是可以讲通的。

这里有三个前提(相关论证这里不提供):
1. SuZ时期,存在论对于海德格尔是一个建设性的概念。
2. SuZ时期,存在论差异(存在与存在者是有差异的)已经成为主导思想(但在此书中未以确切术语形态呈现出来)
3. Seiende所要表达的意思,若是就希腊语语境而言的,则定位并不确切,可指存在之存在,也可指存在者之存在。某些地方理解为“存在着的”,或更适宜。当然,若只考虑德文语境,通常可径直译为存在者。而在此书中有时很难确认海德格尔是在哪种语境中来讲的。

如此,未改之前,说,把存在论这一名称留给存在着的意义,可以讲通(不违背上述三个前提)。但是,由于歧义,也可读为,把存在论这一名称留给存在者之意义,这看似就与整部书所主张的“追问存在之意义”相冲突。于是,为一般读者考虑,处理为 留给存在者之存在,看似就妥善了。

但事实上,根据第一个和第二个前提来看,这样一种处理显然也有问题,即这样一种处理只能意味着:要么存在论在此书中是一个否定性的概念,要么存在论差异在此书中根本没有体现。而这两种意味显然都违背事实。

最后要说的是,这一改动有两种可能,其一,编者自作主张;其二,编者依据海德格尔自用书的边注来改。但是,有必要提醒的是,海德格尔自用书的边注是后来才加上去的,而且,自二十年代末期以后,存在论这一概念逐渐被海德格尔所放弃,即逐渐沦为一个否定性的概念。如此,无论从哪一种向度出发来做出这种改动,都未必能充分说明之前措辞是错误的。

随便聊之,或有不当。
 

nifengyang

活跃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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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严格说起来不应算误印。严谨地说,只能算是编者对词语歧义的一种消解。反言之,因为词语的歧义,原先讲法也是可以讲通的。……
3. Seiende所要表达的意思,若是就希腊语语境而言的,则定位并不确切,可指存在之存在,也可指存在者之存在。某些地方理解为“存在着的”,或更适宜。当然,若只考虑德文语境,通常可径直译为存在者。而在此书中有时很难确认海德格尔是在哪种语境中来讲的。
如此,未改之前,说,把存在论这一名称留给存在着的意义,可以讲通(不违背上述三个前提)。……
但事实上,根据第一个和第二个前提来看,这样一种处理显然也有问题,即这样一种处理只能意味着:要么存在论在此书中是一个否定性的概念,要么存在论差异在此书中根本没有体现。而这两种意味显然都违背事实。
……
Great-Dati兄,有两处地方不大理解,想进一步请教一下:
(1)此处Seiende首字母大写,做名词用,应该表达的就是“存在者”的意思。如果表示“存在着的”,应该为seiende(...)。因而dem Sinn des Seienden应无法理解为“存在着的意义”,而只能解释为“存在者的意义”
(2)不知道为什么处理为“留给存在者之存在”会意味着存在论在SuZ中成为一个否定性概念?
不知我有没有误解Great-Dati兄的意思?
 

GREAT-DATI

人文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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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第一点,在我所看到的德译希腊著作如德版《形而上学》中就的确有这种用法。当然,汉语很难翻译。所以关键还是看说话者是在哪种语境中讲的。

关于第二点,存在论差异问题的关键在于确立存在自身追问的维度,而存在者之存在仍只是形而上学的一贯视角(把存在处理为存在者),如此,此问题又将绕回 到一个关键问题中去了,即SuZ中有没有真正的存在论差异思想,马里翁对此予以否认,但我从自己的研究出发却断定SuZ中已经形成了真正的存在论差异问题,即追问存在自身问题的向度已经根本确立,但是又由于海德格尔 的具体 践行路径(从Dasein中提炼原则然后重演)上迷雾重重,所以一切都复杂化了,使得各种误解纷纷产生。另一方面,在此时期,存在论对于海德格尔是一个积极概念,是追问存在之意义的。因而我有 上述看法:新版的这样一种处理显然也有问题,即这样一种处理只能意味着:要么存在论在此书中是一个否定性的概念(只能用以追问存在者之存在),要么存在论差异在此书中根本没有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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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回答楼下兄弟的问题。所谓名词Seiende本来就是由第一分词当作名词使用的,所以上述解释无论在语法上还是事实上都是可以理解的。所谓事实不仅是指一些德国学者以此来翻译亚里士多德的存在概念,而且亚里士多德对于存在的规定本就是“存在着的”,本就允诺了这样一种翻译——所以某些英译者建议译为existence,也不无道理——,只不过存在之存在着不同于实存物之存在着(存在不是一个种)。后世哲学难以理解或渐渐忽视了这两种“存在着的”之间的差异(当然主要责任或许在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本身就没有讲清楚),因此陷入对峙的割裂的名词性思维——这种局面到阿奎那那里为之一变,在莱布尼兹那里得到了彻底扭转(对于德国哲学而言)。德语有Seiende这个词以及用此词来翻译亚里士多德,我认为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哲思。至于说那种差异,究竟是什么,希腊人事实上并未说清楚,或许的确如洛采所说,柏拉图相论(包括亚里士多德的存在问题)的精义在于断定idea有效(这种真不需要弗雷格意义上的Bedeutung),而现实物实存,二者皆真,但真之方式不同。这就是希腊哲学想说却未彻底说出的东西,因为“希腊语中没有与德语词语Geltung相对应的词语”。

此句德文所讲的东西,汉语基本不可译,因为我们一向是名词性思维所主导的,或可考虑译为:那种”存在着的“的意义?
 
由版主最后修改:

nifengyang

活跃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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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第一点,在我所看到的德译希腊著作如德版《形而上学》中就的确有这种用法。当然,汉语很难翻译。所以关键还是看说话者是在哪种语境中讲的。

关于第二点,存在论差异问题的关键在于确立存在自身追问的维度,而存在者之存在仍只是形而上学的一贯视角(把存在处理为存在者),如此,此问题又将绕回 到一个关键问题中去了,即SuZ中有没有真正的存在论差异思想,马里翁对此予以否认,但我从自己的研究出发却断定SuZ中已经形成了真正的存在论差异问题,即追问存在自身问题的向度已经根本确立,但是又由于海德格尔 的具体 践行路径(从Dasein中提炼原则然后重演)上迷雾重重,所以一切都复杂化了,使得各种误解纷纷产生。另一方面,在此时期,存在论对于海德格尔是一个积极概念,是追问存在之意义的。因而我有 上述看法:新版的这样一种处理显然也有问题,即这样一种处理只能意味着:要么存在论在此书中是一个否定性的概念(只能用以追问存在者之存在),要么存在论差异在此书中根本没有体现。
谢谢Great-Dati兄。
关于第一点,我的意思是,在SuZ的德文原文中,Seiende一词首字母是大写的,只能作名词,因而只能解释为“存在者的存在(或意义)”,而恐怕不能解释为“存在着的存在(或意义)”,因为“存在着的”毕竟是形容词。
关于第二点。存在论差异的问题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国内对之的研究还不够充分。我最近也比较关注这个问题。在SuZ中,存在论差异没有明确出现,但如果确实要指认的话,那应该是存在者与存在的差异,而存在“总意味着存在者的存在”(SuZ,S.6),因而,存在论差异可以表述为“存在者与存在者之存在“的差异。不过存在论差异在后期海氏那里表述为”存在者的存在“和”作为存在的存在“之间的差异,那是后话,此处暂不谈之。因而在SuZ的文本中,恐不好说”存在者的存在“还是在形而上学的视角中。(可能Great-Dati兄并不是仅仅局限在海德格尔的表面文字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存在论差异并不只是两者之间的差异,其本身是一个运行着的机制(姑且用形而上学的语言来称呼之)。但我对这个机制没有什么理解。或者整个基础存在论——通过Dasein这种存在者来打开呈现存在的视野——都可以看作就是这个机制?由于我思维能力有限,没能作进一步研究,因而想求教于Great-Dati兄。:cool:
 
由版主最后修改:

fengyu

普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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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楼上几位的讨论,很有启发。谢谢!
 

岭南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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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很有启发。存在论差异:1存在者之为存在者2 存在者和Dasein的差异 3.存在和存在者的存在 4存在本身的存在5存在本身的离弃 6存在本身的隐藏或回撤7存在本身的给予和拒绝8存在被替换Ereignis
 

hans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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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译本的“王”是谁呀。另,复旦的张汝伦教授是不是也要重译《存在与时间》?。
 

nifeng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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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译本的“王”是谁呀。另,复旦的张汝伦教授是不是也要重译《存在与时间》?。
“陈、王译本”是同一个译本,即陈嘉映、王庆节合译本。
张汝伦不是重译,而是详细讲解《存在与时间》,两大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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