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问题的一种回答

罗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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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起源于人类对宇宙现象的惊异,因此,任何一个足以激起人类好奇心和求知欲望的问题在广义上都可以被上升为“哲学问题”来看待。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无疑曾经就是这样的一个哲学问题,它曾经引导过无数对哲学一无所知的人们循着它步入哲学思考的殿堂。可是,由于这个问题只是被用作哲学入门时的基本思维训练和兴趣提醒,所以对于专业的哲学学习者来说,它不过是一个应当被遗忘的问题。当我们真正懂得了什么才是有意义和有价值的哲学问题的时候,作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无谓的思考便简直无异于浪费自己的才智,贬低哲学的高深。然而,人的才智本是在不断的思索过程中才得到提高的,哲学的高深也只是相对于思维水平的高低而言的,因此任何一个问题,只要它曾真实的困惑过我们,激励过我们,我们就应该以真诚的态度来对待它,努力在现有思维水平的条件下寻找解答它的途径,除非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对这问题产生过丝毫兴趣。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不仅仅只是在时间序列里面追问鸡和蛋的前后位置,同时也是追问究竟是鸡先生了蛋还是蛋先生了鸡。也就是说,在这个追究两个东西于时间序列上的先后位置的问题里面同时包含着对这两个东西之间相互关系的思考。如果我们只是把鸡和蛋看作是两个不相关的东西,只是想了解它们各自在时间上的先后,那么“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只消交给科学家和考古学家们去做经验性的证明就可以了,可是人们却把这样一个问题拿来直接做理性的推理,并且从中似乎感受到了它的莫大的难解,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恰恰是由于我们没有把鸡和蛋看作是毫无关系的,而是试图从它们的关系中来理解它们的先后。因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也可以表述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我们的日常经验告诉我们,蛋是鸡下的,而鸡又是由蛋孵出来的,鸡和蛋之间的关系被看作既是鸡生了蛋,也是蛋生了鸡,因而鸡蛋互生。而当我们把这种鸡蛋互生的常识理解纳入到对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之问题的思考中来的时候,我们就遇到了一个悖谬:鸡蛋互生关系显然与鸡先蛋先这个问题相互矛盾。鸡蛋互生关系就好比是一个圆圈,在这个圆圈中,没有一个点是可以作为起点的,或者说任何一个点都是起点;而鸡先蛋先的追问模式仿佛是循着一条时间的直线往上走,我们明明有可能在直线的某一个点上确定开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之所以能够给人们带来思维上的乐趣并因而被看作也是一个哲学问题,正是由于我们在思索此问题的过程中所发现的这个悖谬。如果我们想从哲学上解答这个问题而不是等待经验观察条件的成熟,那么我们首先就不得不面对走出上述悖谬的任务。只有解决了鸡蛋互生关系对鸡先蛋先问题所带来的悖谬,我们才可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要解决这个悖谬,我们必须重新考察鸡蛋互生的含义——它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认为,鸡蛋互生这个表述无非是想表达鸡和蛋这两个东西之间的一种循环生产的关系:鸡生蛋,蛋生鸡,你生我,我生你,构成一种循环,分不清谁在先谁在后。以往人们带着对鸡和蛋的这种关系的理解来看待鸡先蛋先的问题,鸡蛋互生的圆圈不自觉的被伸展成一个首尾都没有尽头的鸡-蛋直线序列:“……鸡-蛋-鸡-蛋-鸡……”。我们可以看见,在这个序列里面,无论向前追溯还是向后延伸,都没有办法先天的确定一个终点。尤其是在向前追溯的过程中,当我们任意确定一个开端(例如蛋)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指望自己还能够再往前去确定另外一个开端(例如鸡),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单纯通过理性的推理来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给出一个答案。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当我们把鸡蛋互生的圆圈伸展为上述序列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已经独断的设定了该序列的前溯部分是没有尽头的,所以我们还背上了使得鸡先蛋先的问题变成一个伪问题的嫌疑。因为在经验的历史事实中,很有可能该序列的前溯部分是封闭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存在着一个开端。这样我们就无权先天的解决这个开端问题,而只有期望科学家们给出经验性的证据。这颇有些类似康德纯粹理性的背反论中的第三个二律背反。只不过康德的二律背反所涉及的都是关于宇宙整体的问题,本身已经超出了现象世界的可能经验范围,而鸡先蛋先的问题却不涉及宇宙整体,也还没有超出现象界。所以说,鸡先蛋先的问题在上述理解中虽然不可能有先天的解答,但还是可以指望经验的结果,只是这样一来,它的哲学解答的可能性似乎就不存在。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我们发现,“鸡蛋互生”这个表述其实是一个并不严格的表述,在这个表述中,“生”的含义被混淆了。“鸡蛋互生”表述扩展开来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然而“鸡生蛋”的“生”和“蛋生鸡”的“生”,两者的含义却是完全不同的。在“鸡生蛋”中,“生”的意思是生殖、生产,而在“蛋生鸡”中,“生”的意思是生长、生成。前者是从一个东西里面产生出另外一个东西,产生的结果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后者则是指同一个东西自身的发展过程,其结果是一个东西的最终完成或者成熟。弄清楚了这两个的不同后我们发现,以往纠缠于鸡蛋互生关系而思考鸡先蛋先问题的人所展示的那个“……鸡-蛋-鸡-蛋-鸡……”序列也是有问题的。如果要按照区分了的“生”的含义来重新给出一个序列,那么这个序列就应该是“……(蛋-鸡)-(蛋-鸡)-(蛋-鸡)……”。这样,我们就解决了带着鸡蛋互生观念来理解鸡先蛋先问题所导致的悖谬,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也就可能有一种哲学上的回答了。

我们对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的回答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给出,一个是事实的方面,一个是逻辑的方面。

事实的方面也就是追问在鸡-蛋因果序列中,时间上究竟是鸡在前还是蛋在前(仅限于鸡与蛋之间的探讨而忽略进化史上可能的实际也是必然的鸡的从他物而来的起源)。按照我们上面得出的“……(蛋-鸡)-(蛋-鸡)-(蛋-鸡)……”理解模式,这个问题是很好回答的,因为无论我们把这个序列向前追溯到多么遥远,在前的那一项中,总是蛋处于时间上最为靠前的位置。因此我们可以据此断定,事实上是先有蛋而后有鸡。

逻辑的方面则要涉及到目的论的理解,也就是将鸡蛋互生的现象处理为一个蛋向着鸡这个目的而生成的过程。就这个意义上来说,鸡是蛋的现实目的,蛋是鸡的潜在形式;蛋是较为简单较为低级的形式,鸡是较为复杂较为高级的形式,蛋是鸡的蛋(而不是鹅蛋、鸭蛋、恐龙蛋,也不是笨蛋、坏蛋、大傻蛋),鸡是蛋的本质(本质,就是一物所曾是者,也即所谓what it was to be的东西。亚里士多德认为时间上在后的东西,实体上和本质上是在前的)。因此我们也可以说,在逻辑上是先有鸡后有蛋。这是目的论的理解。

最后,考虑到我们通常思考的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实际上更加接近于一个宇宙论的问题而不是形而上学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更加关心的是鸡和蛋时间上谁在先的问题,所以那个适合于用来消除人们千百年来对这个问题的疑惑的答案就将是仅仅照顾到事实方面的那个答案,即“先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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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izicao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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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起源于“惊讶”,北山起源于“鸡蛋”。呵呵
 

gravey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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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回答:(纯属诡辩,望勿深究:):D
1。如果问题是“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当然是先有鸡,因为鸡蛋这个概念是受鸡这个概念限制的,没有鸡的概念怎么可能定义鸡蛋?
2。如果问题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当然是先有蛋,众所周知鸡属于家禽,而家禽属于鸟类,鸟类有很大可能性是由恐龙进化而来,而恐龙属于卵生动物——因此,从历史角度来看,当然是先有蛋(卵)后有鸡了。
 

h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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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我们发现,“鸡蛋互生”这个表述其实是一个并不严格的表述,在这个表述中,“生”的含义被混淆了。“鸡蛋互生”表述扩展开来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然而“鸡生蛋”的“生”和“蛋生鸡”的“生”,两者的含义却是完全不同的。在“鸡生蛋”中,“生”的意思是生殖、生产,而在“蛋生鸡”中,“生”的意思是生长、生成。前者是从一个东西里面产生出另外一个东西,产生的结果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后者则是指同一个东西自身的发展过程,其结果是一个东西的最终完成或者成熟。弄清楚了这两个的不同后我们发现,以往纠缠于鸡蛋互生关系而思考鸡先蛋先问题的人所展示的那个“……鸡-蛋-鸡-蛋-鸡……”序列也是有问题的。如果要按照区分了的“生”的含义来重新给出一个序列,那么这个序列就应该是“……(蛋-鸡)-(蛋-鸡)-(蛋-鸡)……”。这样,我们就解决了带着鸡蛋互生观念来理解鸡先蛋先问题所导致的悖谬,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也就可能有一种哲学上的回答了。
楼主精神可嘉,但如果这一段没有什么不为我等凡人所不能解的深意的话,基本就是在胡思乱想。虽然其中对于两种不同的“生”的区分,确实有一些搞哲学的味道

忘记说说我的想法了,其实很简单,这个二律背反的根源还是在于用一种静止的眼光看鸡和蛋的定义和关系。因为如果鸡和蛋的概念都是固定的,鸡从来就是鸡,而蛋也从来就是蛋,那么从自然因果律来看,这个序列只能是无限追溯的,不可能经验的得到一个第一项。当然你可以学康德,用一种先验的理念,比如上帝,来作为鸡或者蛋的创造者,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如果鸡和蛋并非一种静止的概念,而是进化发展的概念,那么这便不是一个逻辑问题,而是一个经验的问题,因为进化意味着没有两个鸡是相同的,而没有两个蛋也是相同的,那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必然牵涉到经验科学对于物种的分类和对于进化过程的研究,也就不是通过哲学的空想能够解决的。
 

罗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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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的理解是这样子的:
诚如hjj同学所说,鸡蛋互生的问题属于经验的领域,哲学是没有办法解答的。但是如果把鸡蛋互生的问题放在彻底的历史经验中来考察的话,这个问题其实最终就消散掉了,成了一个一般意义上的生命起源的问题。所以我想,对鸡蛋互生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可以只针对这个问题被问的方式来进行。也就是说,针对问题的意图来入手。问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其意图就在于以这个问题中的悖谬质疑,因此相应的回答的也可以只着眼于其中的悖谬,而以解决这种质疑为目的。

总的来说是这样:如果鸡生蛋的问题被要求以哲学的方式来回答,那么回答的可能性便在于该问题先已被用哲学的方式而提出。
 
由版主最后修改:

h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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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是这样:如果鸡生蛋的问题被要求以哲学的方式来回答,那么回答的可能性便在于该问题先已被用哲学的方式而提出。
同意这个说法,虽然我对这个问题没有怎么思考过,但猜测这个问题的意义可能不是问题的解答,而是从什么角度什么层次去思考,去讨论这个问题的解答的可能性和不可能性,等等
 

liujia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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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分析的挺透彻了,记得当初看《形而上学》的时候,亚里士多德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这已经是一个很古老的问题了。大概对于这一问题有很多解答的方式,大都也是基于前辈的解读上的。
 

fortune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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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鸡)-(蛋-鸡)-(蛋-鸡)……”“无论我们把这个序列向前追溯到多么遥远,在前的那一项中,总是蛋处于时间上最为靠前的位置。”这一结论的前提是取“生”的第二个含义,但是为什么不能以第一个含义为前提?这是楼主必须回答的。

目的论解释的前提也是一样。

还要指出的是,鸡蛋互生问题还没有科学家能够解释,因为蛋生动物的起源是无法考察的。进化论只是一种逻辑上的推论结果,必须以一定的经验为前提,而达尔文创立进化论是那么的匆忙,以致于从未考虑过外星球会不会有生命。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发现了外星人,那么这一切都必须修改。因此,理论只是建立在我们对有限经验的确信之上,这些经验并未得到最终的证实,应该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最终的证实,因为在人类之后还有时间,而时间已经被确信为是无限的;即便人类能够与世界同在,那么人类的无限存在也无法跟得上其想象后继时间的步伐。
 

罗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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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鸡)-(蛋-鸡)-(蛋-鸡)……”“无论我们把这个序列向前追溯到多么遥远,在前的那一项中,总是蛋处于时间上最为靠前的位置。”这一结论的前提是取“生”的第二个含义,但是为什么不能以第一个含义为前提?这是楼主必须回答的。
之所以不能以第一个含义为前提,是因为在第二个作为“生长”含义理解下的“(蛋—鸡)”是一个个体,因而可以在序列中构成“一个”项。而如果取“生产”的含义做为前提,那么这个模式就是:“(鸡—蛋)”。可是显然,在这个模式中存在的不是一个个体,也不能在序列中成为“一个”项。因为在这个模式中实际上是一个能生的鸡和一个被生的蛋,已经是两个个体了。
 
由版主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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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说鸡还是说蛋都是我们意指的固定的概念,这种先后关系的追问是由于对概念运用了物象化了的追问方式,这种追问的方式是从经验中得来的,用经验的问的方式来追问已然脱离经验的概念关系的问题所以才会出现这个悖论,一旦我们回到经验的观察中来,这个问题就消解了,所以同意一旦我们以这种方式发问这个问题就重新出来了,没办法,好像是人的思维不可避免的矛盾。
 

yyyzyzy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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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个人类能且该回答的问题,原因很简单,因为人既造不了鸡也造不了蛋
 

魏晋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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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进化论比较接近生命多样化发展真相的话,那么或许可以这样来看:
1,先有鸡,因为没有鸡妈妈那来的鸡宝宝;
2,第一只鸡又如何来?非鸡生物进化而来;而且,
3,卵生这种孵育方式不是原初的,而是逐渐进化来的,所以开始不需要蛋.
古老的哲学问题是否能用现代科学认识诠释而消解或深化呢,还是泡在观念的推演里得到伪智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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